2014年10月11日 星期六

小莫小於水滴,漸成大海汪洋


佔領金鐘、中環、銅鑼灣、旺角、尖沙咀,政府出動防暴警察、催淚彈、胡椒噴霧;愛字頭、藍絲帶、「綠色和平」撐警拆檔;救護工作、公共交通路線、小商戶生意無故受影響⋯⋯

風雨飄搖的香港,一班「開價過高」的學生夜宿在外,為的,是守護我城的自由。

做了廿幾年人,字頭就快轉。我是女仔,很快只敢自認女人仔。曾經黑色幽默地想:是的,城市如此亂,未來如此暗,但我們就快死了,即使不是被黑金政治搞死,環境污染、黑心食品、過高的樓價、太小的單位(前幾天幾乎從單人床滾下地)也會令我們nervous breakdown,受不了者抑鬱了此殘生,還減輕我城醫療負擔,資源留給新香港人用,中某些人的下懷吧。

不行,不能這麼負面,你還有至少四十年才有機會駕返瑤池,現在給我積極點,否則老來連飲茶也沒錢。

小時候恆生銀行有一款膠袋,是淺米色背心袋,上寫「小莫小於水滴,匯成大海汪洋;細莫細於沙粒,聚成大地四方」,附水滴圖案,當時只道奇怪,銀行沒有實體東西可買走,出膠袋幹什麼。後來才知道是給客戶袋銀仔的,標語是鼓勵客戶儲蓄,這四句還是葉麗儀唱的廣東歌歌詞。

這幾句說話,記到如今。儲蓄,早培養良好習慣。我深明積穀防饑在殘酷的資本主義社會有多重要。讀書,也秉持這態度,然而離開校園開始工作,就像橡皮筋鬆開,失重。人變得不規律,難成大事。

難得如今雨傘革命中的大家團結一致,「再次重申」了一點星火亦可燎原的可能。我想起一件舊事。

曾經與朋友談及自己喜歡寫東西,但沒提及自己想全職創作的天真夙願。一次見面,她問及,最近幹什麼,又在網上寫埋你果尐廢話?

X.......

有時候很痛恨自己怕難收拾,而不敢當面發作。我的堅持只向自己交待,向我的夢想交待,向認為是對的方向而跑。

謝謝她,兩年後,一篇受她啟發的文章,別人是付我稿費的。


不要小覷今日你一小點一小滴的努力。亦舒說,作者,就是要坐下來寫。一天到晚擺出石破天驚的大姿態,期望三百年修煉後混著桂花香隆重登場,世人艷羨,妙想天開耳。

雨傘革命,是明知不可為而為之,其實做人也一樣。有些人苟且殘存,也有些人有點真善美的要求。若然如此,就一塊一塊磚堆起來吧,我們總會慢慢見到黃磚路。

2014年6月11日 星期三

童話,六四

幾年前的六月四日,我下午上班,讀晚上的headline。之前一晚,把黑衣黑裙黑色內衣都找出來,因為我甚少黑色衣物,預先配襯好晚上出鏡穿。

回到新聞室,轉頭一望,是早我一點上班,同是下午工作的同事。她一向喜歡花姿招展的打扮。事隔幾年,我仍記得,她穿了一襲鮮橙色的裙子,全身上下,都是刺眼的顏色。

我盯著她的背影,好久,好久。幸好她沒有回頭,看不到我雙眼放飛箭的樣子。

你不單沒品味,更把我僅餘一點作為同事的尊重,都給消磨殆盡。你不敢穿黑,fine,可以穿白灰藍,不必扮孔雀,這天是六四啊,死好多人,你出咗世咖喇,新聞系畢業生!





 禮義廉者,絕不止她。「六四真相」那位高先生的「高論」,令人懷疑他是否殘障?患有使用網絡困難症?被洗腦?這位仁兄已是中年人,猶是如此,我們的下一代,能夠靠誰知道真正的六四呢?

前幾天,與友人前往尖沙咀的六四紀念館參觀。館設於某幢商業大廈,單位不大,約二三百尺,但各式資訊皆齊全。八九民運事件的始末,以時間線闡述,輔以圖片及當時的新聞片段。當年民運的舊報紙套成一疊疊供市民翻閱,新聞圖片則造成幻燈片,讓大家在電腦下,看清血腥的史實。

佇立在大幅圖表前,我靜心閱讀。只是時值周六,人多,不免有點吵。以往聽見小孩哭鬧之聲,只覺萬般不耐煩,但此時此地又不同說法。香港仍有父母把參觀六四展館當成親子活動,叫人慶幸。周六的時間,合該是家庭樂,帶兩三歲的小孩來作甚?沒有公園玩具,陳設的iPad又不是讓人玩遊戲,而是展示六四死者資料的。

一位年青的爸爸,帶著妻女來參觀,那妻唯唯諾諾的,這爸爸卻積極地向女兒口述歷史,禁不住豎起耳朵來聽。

「呢班學生想中國好,所以出黎抗議。嗱,呢尐就係政府高官,佢地唔鍾意學生咁做,話學生曳曳。」

「學生係乖乖咖!」架著粉紅膠眼鏡的小女孩,在父親懷裡嚷。

「係呀。學生之後就唔食嘢抗議,高官話佢地唔啱。呢個係趙紫陽,佢出黎安慰班學生,重流眼淚啊。」

小女孩忽然插嘴:「趙紫陽係好人黎咖!」

聽到這裡,忍俊不禁,感動又艷羨。這位爸爸(其實側面看,好像某報的攝影師,但忘了名字,不好相認)以童化語言,向女兒講述六四史實,女孩雖然只有三四歲,但都聽懂了,還能辨是非。

你以為向三四歲小孩說這些,他們會忘記嗎?幼童的智力是你我不能想像的,家庭教育這回事,愈早愈好。君不見熱辣辣,每年還是有不勝枚舉的覺醒者,帶著幾歲大的子女前往維園、行七一遊行,身教言教,為的是抵抗一眾如「六四真相」荒謬言論之洪流。

這位爸爸瘦削的背影,忽然愈變愈大。他溫柔的聲音敍述殘酷的歷史,如枕邊哄睡之聲,於我卻有數不盡的痛。痛的是這歷史,這現實,痛的是沒有父輩如此。
這些年人們的說法是,嫑生孩子了,香港亂、難,不適合小孩成長,而咱們這一代成長得已經夠苦。同一天的早上,我參觀了石硤尾美荷樓。小時候雖然不是住在該區,但在這裡讀了十三年的書。石硤尾大火後生活艱難,一個個獅子山下奮鬥的故事,展館沉默,娓娓道來。結論是,大家都感謝曾經有過的貧窮,令他們懂得欣賞與珍惜。

眼睛紅了。因為當年,我住過兩年舊式的七層公屋,沒有獨立廁所那一種。要命的是,我是由私樓搬到那裡的。

九七年,彭定康走了,電視畫面是啟德機場。我莫名其妙地哭了起來。

都挺過去了。日子難嗎?今昔對比,是我們這一代太唔襟捱。

















大時代不能阻擋我們組織家庭,come what may,即管生孩子吧,但必須記著歷史責任,把事實告訴下一代。

2014年5月17日 星期六

讓我狠狠教訓你

倒不能說是老壽星找砒霜吃,答應代課之前心中有數。近來放假,等待新工作期間,繼續跳舞、健身、學習法語、看堆積如山的書和電影兼寫東西。時間不是花錢就是賺錢,雖則錢不多,但內容易教,OK啦,教啦,英文拼音而已,地點偏遠了些。

第一課。Merde!該死的巴士與火車。老早說考車牌只聞樓梯響。是的我沒有信心,又不敢找私家師傅,怕肥。再說代幾堂課要我駕車入大西北?待我做了大學講師才做吧!

校務處登記了代課老師的名字,我的洋名。(當然不知道中文名,其實咪又一樣,無乜新意。可以的話我都想叫Genevieve呀,Marion呀,Gwendoline呀,懶捲晒脷咁,blue blood尐吖嘛),然而無人知我該去那個課室,溝通了一大輪,明明早到變遲到,最後校工冒雨帶我上課室——我捧著會得砸死人的碌士囉。明知有新booklet可以一早搬上去,我捧也沒所謂,但事先可否溝通一下?

(幾百蚊啫,幾百蚊。唔可以要求咁多。)


一小時的課,猶如摻了許多水的劣酒,花十分鐘讓大家坐下;再喝叱大家不要以椅子磨擦地板,我會得聾掉;關掉那些laptops(部部都係Thinkpad,係咪有贊助咖?);拿走其他科目的功課。哈,平時又唔見你咁勤力?點名、派booklet。好容易才開始上課。

45分鐘,要大家記住兩個拼音的寫法、讀法、串法,朗讀文章,填充生字。聽上去十分益智,不知情的家長會覺得值回票價,我猜他們每人付幾十元便可參加。不過,cheap 嘢大家自然不太珍惜。我只顧自說著填著黑板,為的,只是那大約3/20在聽的人。沒錯,是三個人。懶理他們聽不聽得懂這連珠砲發的英語,這是職責。

第二課,情況持續。(幾百蚊啫,幾百蚊。)

喂,幾百蚊啫,但我聲都沙埋又聾咗,夠唔夠睇醫生?

「同學,請問呢間係咪特殊學校?」傳來一陣爆笑。「我相信你地有正常智商。叫咗幾多次,叫你地唔好捽櫈,唔好搶人地尐文具,坐番好,點解你地仲係咁小學雞?」

同學繼續笑,但吵鬧聲稍稍收歛。「你地唔係弱智咖嘛?」

「唔係!唔stupid~」

WTH?!Stupid=弱智?究竟係英文差定係無做過義工?(No Offence,我做過弱智人士活動義工,無歧視之意,因為了解所以原宥。但我的同情心不夠分給他們。)

「我教大家幾個生字。」在黑板上寫下

1.retarded 
(adj.)弱智

2.handicapped
(adj.)殘障

3.silly/foolish/stupid
(adj.)愚蠢的,傻的,笨的


「現在大家明白了沒有?」(明白了我在串你們沒有?)

「嘩,我想學呢尐,不如唔好教拼音啦!」學生紛紛起哄。(Oh great. They really don't get me. Good God.)

教咗又點?唔識拼即係唔識讀,咁你點識講去鬧人呀?一味Shit或者用F word?

最成功的鬧人方法是不帶髒字暗串,蠢尐都get唔到,回敬一副傻憨憨的樣子,令所有知情者為之發噱才算高招。只識用粗口,只代表詞彙貧乏,低了幾班。

Nevertheless,我教咩佢地最多袋到兩成。半杯水,半滿還是半空?起碼有兩啖水吖。

頂硬上也。下次一於講一大堆水蛇春咁長的英文,狠狠教訓,見著他們摸不著頭腦的樣子,Bof!都幾過癮。送多幾句法文畀你,mercibeaucoup~~