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4年10月11日 星期六

小莫小於水滴,漸成大海汪洋


佔領金鐘、中環、銅鑼灣、旺角、尖沙咀,政府出動防暴警察、催淚彈、胡椒噴霧;愛字頭、藍絲帶、「綠色和平」撐警拆檔;救護工作、公共交通路線、小商戶生意無故受影響⋯⋯

風雨飄搖的香港,一班「開價過高」的學生夜宿在外,為的,是守護我城的自由。

做了廿幾年人,字頭就快轉。我是女仔,很快只敢自認女人仔。曾經黑色幽默地想:是的,城市如此亂,未來如此暗,但我們就快死了,即使不是被黑金政治搞死,環境污染、黑心食品、過高的樓價、太小的單位(前幾天幾乎從單人床滾下地)也會令我們nervous breakdown,受不了者抑鬱了此殘生,還減輕我城醫療負擔,資源留給新香港人用,中某些人的下懷吧。

不行,不能這麼負面,你還有至少四十年才有機會駕返瑤池,現在給我積極點,否則老來連飲茶也沒錢。

小時候恆生銀行有一款膠袋,是淺米色背心袋,上寫「小莫小於水滴,匯成大海汪洋;細莫細於沙粒,聚成大地四方」,附水滴圖案,當時只道奇怪,銀行沒有實體東西可買走,出膠袋幹什麼。後來才知道是給客戶袋銀仔的,標語是鼓勵客戶儲蓄,這四句還是葉麗儀唱的廣東歌歌詞。

這幾句說話,記到如今。儲蓄,早培養良好習慣。我深明積穀防饑在殘酷的資本主義社會有多重要。讀書,也秉持這態度,然而離開校園開始工作,就像橡皮筋鬆開,失重。人變得不規律,難成大事。

難得如今雨傘革命中的大家團結一致,「再次重申」了一點星火亦可燎原的可能。我想起一件舊事。

曾經與朋友談及自己喜歡寫東西,但沒提及自己想全職創作的天真夙願。一次見面,她問及,最近幹什麼,又在網上寫埋你果尐廢話?

X.......

有時候很痛恨自己怕難收拾,而不敢當面發作。我的堅持只向自己交待,向我的夢想交待,向認為是對的方向而跑。

謝謝她,兩年後,一篇受她啟發的文章,別人是付我稿費的。


不要小覷今日你一小點一小滴的努力。亦舒說,作者,就是要坐下來寫。一天到晚擺出石破天驚的大姿態,期望三百年修煉後混著桂花香隆重登場,世人艷羨,妙想天開耳。

雨傘革命,是明知不可為而為之,其實做人也一樣。有些人苟且殘存,也有些人有點真善美的要求。若然如此,就一塊一塊磚堆起來吧,我們總會慢慢見到黃磚路。

2014年6月11日 星期三

童話,六四

幾年前的六月四日,我下午上班,讀晚上的headline。之前一晚,把黑衣黑裙黑色內衣都找出來,因為我甚少黑色衣物,預先配襯好晚上出鏡穿。

回到新聞室,轉頭一望,是早我一點上班,同是下午工作的同事。她一向喜歡花姿招展的打扮。事隔幾年,我仍記得,她穿了一襲鮮橙色的裙子,全身上下,都是刺眼的顏色。

我盯著她的背影,好久,好久。幸好她沒有回頭,看不到我雙眼放飛箭的樣子。

你不單沒品味,更把我僅餘一點作為同事的尊重,都給消磨殆盡。你不敢穿黑,fine,可以穿白灰藍,不必扮孔雀,這天是六四啊,死好多人,你出咗世咖喇,新聞系畢業生!





 禮義廉者,絕不止她。「六四真相」那位高先生的「高論」,令人懷疑他是否殘障?患有使用網絡困難症?被洗腦?這位仁兄已是中年人,猶是如此,我們的下一代,能夠靠誰知道真正的六四呢?

前幾天,與友人前往尖沙咀的六四紀念館參觀。館設於某幢商業大廈,單位不大,約二三百尺,但各式資訊皆齊全。八九民運事件的始末,以時間線闡述,輔以圖片及當時的新聞片段。當年民運的舊報紙套成一疊疊供市民翻閱,新聞圖片則造成幻燈片,讓大家在電腦下,看清血腥的史實。

佇立在大幅圖表前,我靜心閱讀。只是時值周六,人多,不免有點吵。以往聽見小孩哭鬧之聲,只覺萬般不耐煩,但此時此地又不同說法。香港仍有父母把參觀六四展館當成親子活動,叫人慶幸。周六的時間,合該是家庭樂,帶兩三歲的小孩來作甚?沒有公園玩具,陳設的iPad又不是讓人玩遊戲,而是展示六四死者資料的。

一位年青的爸爸,帶著妻女來參觀,那妻唯唯諾諾的,這爸爸卻積極地向女兒口述歷史,禁不住豎起耳朵來聽。

「呢班學生想中國好,所以出黎抗議。嗱,呢尐就係政府高官,佢地唔鍾意學生咁做,話學生曳曳。」

「學生係乖乖咖!」架著粉紅膠眼鏡的小女孩,在父親懷裡嚷。

「係呀。學生之後就唔食嘢抗議,高官話佢地唔啱。呢個係趙紫陽,佢出黎安慰班學生,重流眼淚啊。」

小女孩忽然插嘴:「趙紫陽係好人黎咖!」

聽到這裡,忍俊不禁,感動又艷羨。這位爸爸(其實側面看,好像某報的攝影師,但忘了名字,不好相認)以童化語言,向女兒講述六四史實,女孩雖然只有三四歲,但都聽懂了,還能辨是非。

你以為向三四歲小孩說這些,他們會忘記嗎?幼童的智力是你我不能想像的,家庭教育這回事,愈早愈好。君不見熱辣辣,每年還是有不勝枚舉的覺醒者,帶著幾歲大的子女前往維園、行七一遊行,身教言教,為的是抵抗一眾如「六四真相」荒謬言論之洪流。

這位爸爸瘦削的背影,忽然愈變愈大。他溫柔的聲音敍述殘酷的歷史,如枕邊哄睡之聲,於我卻有數不盡的痛。痛的是這歷史,這現實,痛的是沒有父輩如此。
這些年人們的說法是,嫑生孩子了,香港亂、難,不適合小孩成長,而咱們這一代成長得已經夠苦。同一天的早上,我參觀了石硤尾美荷樓。小時候雖然不是住在該區,但在這裡讀了十三年的書。石硤尾大火後生活艱難,一個個獅子山下奮鬥的故事,展館沉默,娓娓道來。結論是,大家都感謝曾經有過的貧窮,令他們懂得欣賞與珍惜。

眼睛紅了。因為當年,我住過兩年舊式的七層公屋,沒有獨立廁所那一種。要命的是,我是由私樓搬到那裡的。

九七年,彭定康走了,電視畫面是啟德機場。我莫名其妙地哭了起來。

都挺過去了。日子難嗎?今昔對比,是我們這一代太唔襟捱。

















大時代不能阻擋我們組織家庭,come what may,即管生孩子吧,但必須記著歷史責任,把事實告訴下一代。

2014年5月17日 星期六

讓我狠狠教訓你

倒不能說是老壽星找砒霜吃,答應代課之前心中有數。近來放假,等待新工作期間,繼續跳舞、健身、學習法語、看堆積如山的書和電影兼寫東西。時間不是花錢就是賺錢,雖則錢不多,但內容易教,OK啦,教啦,英文拼音而已,地點偏遠了些。

第一課。Merde!該死的巴士與火車。老早說考車牌只聞樓梯響。是的我沒有信心,又不敢找私家師傅,怕肥。再說代幾堂課要我駕車入大西北?待我做了大學講師才做吧!

校務處登記了代課老師的名字,我的洋名。(當然不知道中文名,其實咪又一樣,無乜新意。可以的話我都想叫Genevieve呀,Marion呀,Gwendoline呀,懶捲晒脷咁,blue blood尐吖嘛),然而無人知我該去那個課室,溝通了一大輪,明明早到變遲到,最後校工冒雨帶我上課室——我捧著會得砸死人的碌士囉。明知有新booklet可以一早搬上去,我捧也沒所謂,但事先可否溝通一下?

(幾百蚊啫,幾百蚊。唔可以要求咁多。)


一小時的課,猶如摻了許多水的劣酒,花十分鐘讓大家坐下;再喝叱大家不要以椅子磨擦地板,我會得聾掉;關掉那些laptops(部部都係Thinkpad,係咪有贊助咖?);拿走其他科目的功課。哈,平時又唔見你咁勤力?點名、派booklet。好容易才開始上課。

45分鐘,要大家記住兩個拼音的寫法、讀法、串法,朗讀文章,填充生字。聽上去十分益智,不知情的家長會覺得值回票價,我猜他們每人付幾十元便可參加。不過,cheap 嘢大家自然不太珍惜。我只顧自說著填著黑板,為的,只是那大約3/20在聽的人。沒錯,是三個人。懶理他們聽不聽得懂這連珠砲發的英語,這是職責。

第二課,情況持續。(幾百蚊啫,幾百蚊。)

喂,幾百蚊啫,但我聲都沙埋又聾咗,夠唔夠睇醫生?

「同學,請問呢間係咪特殊學校?」傳來一陣爆笑。「我相信你地有正常智商。叫咗幾多次,叫你地唔好捽櫈,唔好搶人地尐文具,坐番好,點解你地仲係咁小學雞?」

同學繼續笑,但吵鬧聲稍稍收歛。「你地唔係弱智咖嘛?」

「唔係!唔stupid~」

WTH?!Stupid=弱智?究竟係英文差定係無做過義工?(No Offence,我做過弱智人士活動義工,無歧視之意,因為了解所以原宥。但我的同情心不夠分給他們。)

「我教大家幾個生字。」在黑板上寫下

1.retarded 
(adj.)弱智

2.handicapped
(adj.)殘障

3.silly/foolish/stupid
(adj.)愚蠢的,傻的,笨的


「現在大家明白了沒有?」(明白了我在串你們沒有?)

「嘩,我想學呢尐,不如唔好教拼音啦!」學生紛紛起哄。(Oh great. They really don't get me. Good God.)

教咗又點?唔識拼即係唔識讀,咁你點識講去鬧人呀?一味Shit或者用F word?

最成功的鬧人方法是不帶髒字暗串,蠢尐都get唔到,回敬一副傻憨憨的樣子,令所有知情者為之發噱才算高招。只識用粗口,只代表詞彙貧乏,低了幾班。

Nevertheless,我教咩佢地最多袋到兩成。半杯水,半滿還是半空?起碼有兩啖水吖。

頂硬上也。下次一於講一大堆水蛇春咁長的英文,狠狠教訓,見著他們摸不著頭腦的樣子,Bof!都幾過癮。送多幾句法文畀你,mercibeaucoup~~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2013年12月15日 星期日

回頭看我

(本篇雖在ROADSHOW發表,但我覺得它更像落戶於此。題已改。)

清晨七時,沒有鬧鐘,她又自動醒來了。

抓起電話,看著短訊,那些chatrooms的短訊,沒有心思覆。床的另一邊,他仍在熟睡,雙手抱著枕頭,是他一貫的睡姿。他蓋的被子,按常地,好好地與他愛恨交纏。而她的,大概半夜就整張踢到地上了。醒來的時候總是七葷八素的,白色麻紗睡裙捲上心口,彷如半夜與床單打了一仗-事實是與身旁的人。明知會著涼,她就是不喜歡雙腿被緊緊裹著的感覺,skinny jeans除外。

他睡得像死掉,該不會輕易醒來。她悄悄起來點了一根煙,起來坐在椅子上,椅背對著他,下巴枕在上面,邊吸著煙,邊瞅著煙緩緩升起。

我們是在幹甚麼呢。她想。

他翻了一個身,擁著被子繼續大打呼嚕,像抱著一團溫香軟玉。
你總說我不夠溫柔,床上除外,她想。多忙啊,你的腦子是用來思想別人的吧,誰在你的綺夢裡?是你公司那些二十出頭的小妹妹嗎?她們。總像少了半瓣腦袋,鑿穿了後腦,眼窩會得透光。一天到晚whatsapp你問這問那,借意細訴心事。「我真係唔知點算呀。」「我係咪煩住你呀?你出聲我唔煩你口丫。」「可唔可以陪下我呀?」
你沒有把那notification的簡介熄掉。不在乎我到如此地步啊,連騙都不屑騙。
她抓來煙灰缸,煙灰一抖,濺得一桌都是。嗯,他醒來,大概又要說話。「叫你戒煙多少年,總是當我無到。」這句話,語氣由充滿愛憐到厭憎,她聽了無數遍。總是擱著不戒的原因太顯而易見了-不過想他多關心自己多一點。
換個姿勢,再抽。雙腿抬高,抵在衣櫃上,睡裙又落到肚臍。瞅著露出的大腿,她忽爾微笑起來。
這身體,是這種生活這種關係的重點吧。這麼說,我副偈也不差啊,她想。你對我是如此沉溺,沉溺在我之內,那一刻腦袋雖乏力思想,但總不能忘卻你那副表情,床下無法找到的、充滿愛的一張臉。
接吻時不應張開眼,太奇怪也太沒禮貌,你總是遵守規則的,眼睛閉得死死。我偷偷睜開眼看你,像能用眼睛攝下一剎愛意。那數十分鐘裡,如世界末日般被狠狠的抱著,沒命的衝撞,該剎那心卻落了地,彷彿能以力度衡量殘存的感情。
你欣賞我的身體,臣服於我的吻與手。但心卻飄浮。
彷如經歷二戰,你沉沉睡去,那副表情沒有了,愛,化成水蒸氣蒸發掉。
她按熄香煙,才把底部有輪的椅子推到床邊,細細端詳這個男人,生怕煙的味道薰醒了他。這天是拆禮物日,昨天他去客戶的派對,說是工作為重,晚些陪她不遲。其實她早就習慣,根本沒打算抗議,也沒想為逃避寂寞找別的友伴。
愛上你等於愛上寂寞。
手指一根根地,往他臉上摩挲。最喜歡他的鬍渣,這幾天他故意不剃,明顯要襯他那身恤衫卡其吊腳褲加bow tie的打扮,那些妹妹見他這種德性,拿著咖啡在公司晃來晃去就好生崇拜,調笑幾句就笑得花枝亂顛。
你這種偽裝唬得了她們騙不了我。赤裸的身體才不會說謊。
他睡得很熟,明顯昨夜酒喝得不少,回來還吵醒她,按著她的手就要來。她只道,噢,就當是聖誕餘興節目吧。他的表情,讓我再看一看。
粗暴而痛楚,半醉的他沒發現她躺下時,眼淚流下臉頰。
食指與中指,在他鼻子上、眼瞼上、像弓箭的唇上,迴環往復地輕輕拖著,輪廓很深,像走過山巒與幽谷。這張臉好看得不像真的,但她心裡清楚,愈愛的人愈是瞧不厭,他並不是像明星一般的好看,只是情人眼裡出西施罷了。
悄悄地,她把嘴唇印上他的左頰。此時,whatsapp提示聲響起來。
難得一剎溫存時刻都不給我嗎。
她躡足走到他手機旁去瞄。 “You did it so great last night. Missing your kiss......and I love your cologne.”
她的血,一下子,像全從腳底流走。
那枝古龍水當然香,味道還是我選的,Jo Malone的Wild Bluebell,識貨。她垂眼放下手機,抬頭一看,就是那五彩繽紛的聖誕樹,繫上彩帶與燈飾,庸俗的漂亮,反襯佳節的寂寞。
從何時開始你沒再與我一起裝飾聖誕樹?
拆禮物日到了,該拆掉樹了,免得他又說阻訂。她拔掉燈飾電線電源,拿著進了房裡,圍上幾圈,慢慢地,套上他的頸項。
往外猛扯,雙手灌了鉛般重。他睜開了眼,驚恐漾上整張臉,手往空氣亂抓,捉著她的腰,
然後慢慢投降。
他的眼睛張開,終於定定望著我。
她的唇壓上了他的。
這次我決定閉眼吻你。

2013年7月21日 星期日

DESIRE OF 33

(本故事由真人真事改編)

約好A在中環大會堂外海旁見面。與一班麻甩佬酒醉飯飽過後,離約她的時間還有整個小時,打給小朋友閒聊解悶。

這位小朋友有感情煩惱:喜歡了一個人卻不知如何表達,最慘的是連那人是否單身也不知道。借著一點酒精,與她分享與A的種種,鼓勵她努力追求心中所愛.......大概是把當年沒能和A在一起的遺憾寄託到這朋友身上吧。

「那些年」大概是人人皆有的事情。A是眾多女友之中最美好的記憶,好得今時今日,已有妻有兒修心養性,仍然按捺不住想見面------十年了,曾經怕她怕得連她的電話也不敢聽,號碼也刪掉,怕她怕得見面也要維持距離。


「嘩,十年,果然蕩氣迥腸!一會兒見她就吻吻她回味一下吧!」小朋友一個勁兒地說。

「我有家室啦......

「我知道,但只是吻一吻,沒有問題吧.......

吻一下固然沒事,但我連自己也信不過。A十年前後也是一個樣子:仍然是這麼漂亮、野性又帶點火爆。那時候所有女友都如依人小鳥,只有A不肯完全服從於我,這反而成了最吸引的地方-------遊戲變得有趣了。

一個吻就像一點火星掉到煤氣裡,真的不知道之後會發生甚麼事。

電話談了一會,煙接煙地抽了二十分鐘。煙圈裡自己也開始迷惘。愛的人和結婚的人,真的是不一樣的嗎。還是人性使然,偷不如偷不到?

片刻A從的士步出。「抽了多少?」「等妳等到抽了半盒。」

「說了你多少次。兒子都這麼大了,還不戒。而且我也會擔心。」

語氣中尚有許多餘情,心暗暗地跳了一下。遞上啤酒,天南地北地東拉西扯,談到我剛出生的小兒子、工作的瑣事、身體的毛病.......男人三十一枝花嗎?我倒覺得已經老了。人無將來話舊時,最近經常夢見A,十年前那的士上,她叫我送她,其實根本不想回家。就喜歡跟她嘔氣,硬是送她回到她與男友同居的家。

妳那麼喜歡他卻又不肯面對我的感情,就滾回去啊。

轉身離去不久,她竟與那的士司機吵將起來,驚動警察押他們到警署。警察叫我來接AA既醉又累,二話不說就抱著我哭了。那時才知道那不肯宣之於口的感情有多深。

認定在酒吧認識的女子定是逢場作戲,後來還是「認認真真地」當了第三者一段日子。與別人分享一個女人雖然痛苦,但處在一起的時光似乎特別刺激、溫馨。這種情感上的奢侈建基於對彼此的了解: 她的男友家底豐厚,我卻是個蹩腳股票經紀,太不懂賺錢了,友人介紹下轉當雜誌編輯,月薪比我炒股還多。A是個嬌滴滴的女人,她的美與荊釵布裙毫不相配。一顆明珠不該沒落在野草裡,合該放在絲絨盒子高高捧手心。

了斷帶來昇華,A成了玫瑰色的回憶。

咱們並排坐著,海風吹上,時光彷彿倒流到年青的時候。A長而微鬈的啡髮亂蓬蓬地圍在仍然鵝蛋形的臉旁,煞是好看。驀然想起日前,剛跟老婆為了大兒子進幼稚園的事吵架,那劍拔弩張的樣子,真是天壤之別啊。右手不聽使喚地撥了撥她的頭髮,剛想伸手一抱,……..「我離婚了。」她平靜地說。
 
我圍成圈形的雙手驀地鬆開。

「他給了我一大筆贍養費。」她望著我,「我反正有正職,錢也花不了多少。嗯,你說過想開製作公司…….要不我打本給你?

心在咚咚地跳,不是喜悅,而是重擔。她是要我回頭嗎?牽一髮得動全身啊。33了,結了這麼些年的婚養成一種惰性,「有可能」的異性已成為最方便的幻想,傳奇經典如A更是自有永有的精神食糧。如今,得不到的珍貴驟然成了盪手山芋。

A,只是desire,不是愛。我也懷疑對老婆是不是愛,就算有也已燃燒殆盡,更多的也許是責任。

A從背後伸手環抱。我又點了煙,嗯,一會兒要打給小朋友。她也許會鼓勵我左右逢源。小朋友是不會明白inertia是怎樣的一回事罷。

















2013年4月16日 星期二

你走了,你仍在。


我的腦袋裝上巨大的視網膜,投影的,處處是你的身影。你不在了,我的雙眼,繼續替你看世界。

你走後,我只有,這樣留下你的影子。

專心的換鏡頭、轉光圈、瞇著一隻眼,頭湊向view finder的樣子。你帶著狗狗跑山,汗流浹背,回頭沖我笑的樣子。你穿著那件橙藍色風衣,輕輕擁著我,撫著我頭髮的樣子。你跑新聞跑得太累,回家倒頭大睡的樣子。雖然很想跟你說說話,但最终還是愛憐地撫了撫你的臉便出門去。

都說記者與攝影師很容易擦出愛火。那天採訪一單危樓故仔,在那昏暗的舊樓外遇見你。從沒見過這麼執拗的攝影師,叫那位伯伯在狹窄的唐樓樓梯上上下下的,看得我都有點不忍,你卻只是執著於拍一張好照片。看著你拍照,眼睛定定的,感覺就來了。

心癢難搔下裝病約你外出,你竟爽快答應,還提議去赤柱。故意問我喜歡的人是誰。是我的愛慕都寫在臉上嗎?

你沒有女友。我知道時真高興,以為一切順利。那一哭二鬧的前度竟會回來。你從來沒說我是否你的女友,走在街上陌生人似手也不拉,又不分配時間陪我。親密如斯難道徒勞?她一時引誘,你又放縱自己了?揮淚坐上的士那一刻,自覺像個白癡。


但總敵不過愛。沒有理會誰緊張誰就吃虧的因素,展開了同居的生活,單純的小幸福。饒是如此,兩個記者在一起,能有多少時間見面呢。一個如斯熱愛工作、熱愛攝影的人。

你去採訪四川地震,我擔心得要死。單人匹馬,買個帳篷就闖進災區,徒步十小時就是為拍照,不到最後一刻不走。一地的頹垣敗瓦,一不小心掉進坑裡就一命嗚呼了。你還對行家說,大不了就是死。

那麼我呢?我怎麼辦?

你出差了三天,回來時是清晨七時,累極倒下,還問我為甚麼不換床單。我安撫你說,等你起來我就換吧,昨天太累。空了三天的床,終於有人睡了,我高興地拖著你的手。睡了一個多小時,我也差不多醒來了。

「啊!啊!」是你突然痛苦尖叫,身子驀地僵直,臉色發紫,全身發抖。大驚之下我仍冷靜地打電話叫了救護車、用枕頭墊高你的腿、提醒管理員教救護員坐電梯。

事後救護員都說我盡了力,卻始終留不住你。

多少個寒暑與你共渡的這扇窗下,有過你為我種過玫瑰花。節儉的你,情人節沒當羊牯,花心思在家中空空的泥盆裡,親手放進朵朵玫瑰,叫我想起《小王子》:如果你愛著地上一朵玫瑰,深夜,抬頭看星空,所有星星都是花朵。


梳化上再沒你躺下讓我抱緊,摸著你的skin head,取笑你少頭髮,還拿我的梳梳頭。橙藍色風衣寂寞地待在衣櫃裡。臨睡前再沒人撫我的頭跟我呵呵。然而我每晚帶著希望入眠,你總會出現,撫慰擁抱,輕聲說

我知道呀,我知道呀。我知道你諗緊乜咖。

(你是回來看我嗎?)

你只是笑。

(手機信息說:我會向你求婚的。)

然後你在我耳畔說:對唔住。

唔好再等我喇。我要走喇。

你欠我一次,正正式式的求婚。戒指終於從脖子上褪下,你已在我心,不必再問記著誰。




2013年3月30日 星期六

Manic Pixie Dream Girl 療癒系女友



「療癒系」這個詞,是梁靜茹讓我學懂的,該是她唱《分手快樂》唱到街知巷聞的時候,當時固然「洗版」,她有許多的粉絲,到今日時不時也有人在FB上分享。這歌令她被封為「療癒系女王」,醫治萬千失戀者的心。「療癒」是銷量保證,世上每分每秒都有人在失戀、為前度(或根本連前度都不是)傷心、無法送舊迎新,相關的書本歌曲電影永不過時。

荷里活有一個詞叫Manic Pixie Dream Girl(MPDG),我忽發奇想,這不就是「療癒系」嗎?先來解釋生字,字面解作有點瘋狂傻氣、像小精靈一般靈動的夢幻女郎,被影評者標籤成「啟迪敏感失意的男主角」的女主角,例子如Elisabethtown裡的Kristin Dunst,(500) Days of SummerYes Man裡的Zooey Deschanel等等。

 
發現MPDG這個詞的時候,我完全有ring the bell的感覺:的確,這幾個女主角猶如字畫中女主角走進苦悶貧乏的書生世界。她們不一定豐胸翹臀、濃妝艷抹、風情萬種,但是活潑有趣、奉行自己的一套生存方式而不被左右、情緒處理不假外求。當她們走進problematic男主角的生命裡頭,就令他們的生命翻天覆地,一下子由黑白變成彩色,於是那個男的從此就以她為centre of the universeMPDG是小飛俠,愛上她們的亦然,一旦分手,男人又陷入萬劫不復。

咱們香港男士是不是都想要個MPDG?報章雜誌裡被標籤為「女神」的都是典型的黃金分割類:大眼間尺鼻小嘴超模身型、聽教聽話、不吃飯只吃菜。男人在FBLIKE的,是靚模及青春組合的少女照片,真正站在身旁的,是他們認為「好普通平凡有D肥」的女友,說時帶點若有所失的況味,大概是自歎「這些機會不是我的」吧。

其實,女友之所以成為女友,她在一定程度上都扮演了MPDG的角色:聽你呻、給你回應、擁抱、意見,甚至落手落腳幫忙。一天到晚都在obsessed with靚模的男友們,不如去買個Barbie一了百了。



ZooeyMPDG我是特別有共鳴的,漂亮的大眼睛、飄忽的神情,真的演活了Genie in a bottle,我看電影時也不禁想,若我是男人也會為她head-over-heels,但現實裡她也剛剛離婚了。又靚又有靈魂的MPDG也許只存在於電影裡頭吧,裡頭的情節經歷過,可以肯定的是MPDG是很難當的啊。